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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14日 星期二

【陸劇】《鶴唳華亭》太子之風 山高水長

擁劉據之身家,負楊勇之冤屈,立胤礽之朝堂
蕭定權可謂集中國歷代廢太子之悲憤於一身

「比皇宮更危險的是東宮,比皇帝更難當的是太子」

這是另一齣陸劇《東宮》裡很經典的一段台詞,無奈《東宮》當年整個被剪爛,除了看到李狗子兇殘無比之外,東宮到底有多危險,太子到底有多難當,倒是沒怎麼體現出來......
但是在看《鶴唳華亭》時,這句話卻不斷在我腦海中出現,蕭定權之難,蕭定權之痛,凝結了中國歷代東宮太子的哀鳴,如鶴清唳於雲霄,迴盪在五千年史書之間

蕭定權的痛,分成兩個層面
在政事上,內有權相亂政,小人逢迎貪賄,外有敵軍外侮,征戰消耗,身為太子,他職責所在,想要理清這團亂麻,然而理得越清,越得人望,也就讓父親更加忌憚
羅晉在訪談中說,開場第一幕,皇帝勸不走的大臣,太子來就解決了,如果你是皇帝,你心裡怎麼想?

如果只是政治上的猜忌,或許有解,韜光養晦,隱忍度日,或許也能熬到登基那日
但蕭定權之慘,在於他特殊的出身......他背後牽扯的不只是單純儲君名望高給皇帝帶來的威脅感,更重要的是他背後所代表的外戚,所代表的兵權,所代表的皇帝必定有一日鳥盡弓藏的悲哀

蕭定權的一切悲劇,都來自這個很特別的父親
蕭睿鑒是一個非常清醒的皇帝,簡直清醒過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愛為難太子的皇帝,他對太子的打壓從來不是出於昏庸,而是在於過分清醒,冠禮案還沒查到一半,他就賞了齊王一個耳光;科場案一拿到試題,他就猜到齊王的栽贓與太子的反栽贓;乃至太子妃案,他如何不清楚趙妃有罪,文昔無辜? 但跟每一次一樣,他可以私下斥責趙妃母子,卻對太子公然處刑,蕭定權在文昔被帶走時哀號著你為何非要這樣羞辱我,你為何非要這樣踐踏我,其刻骨之痛在於他心裡清楚,父親的選擇從來不是因為被蒙蔽,而是他在「明鑒」之後,毫不猶豫選擇犧牲他

太子愛哭? 有父如此,怎能不哭

全劇核心 鍳權父子


蕭定權的另一個悲劇,在於他那不合時宜的重情與在意
就這方面來說,這確實是一個相對理想型的人格,長到二十歲都沒被渣爹磨光孺慕之情,太子也真的是個很特別的人......因為在意所以痛苦,因為還有所求所以更加難以面對求不得,從開篇到結束,他都在用各種方式問自己在爹爹心裡算什麼,然後一次又一次,皇帝將他高高舉起,重重摔下,每一次在他覺得看到曙光時,就又一次把他拋回深淵。
最後一次是在最後一集接到戰報時,太子喜極而泣恭賀父親成萬代之功,皇帝說什麼呢? 皇帝看著太子近乎憐憫的說,難怪說要全其天真,呼應著開篇冠禮案的結語,這個太子到底是精明還是天真? 站在蕭家的立場,邊疆平定的確是值得慶賀,但是站在阿寶的立場,這是宣判了顧家的死期,皇帝實際上是在說,你怎麼就這麼天真? 趕走舅舅時明明已經知道結局會如何,但在接到戰報的一瞬間,你卻依然先為君父高興......
太子純孝,在於堅忍的心性,更在於那份對父愛與親情抹不掉的嚮往

「物不摧折,怎辨美媸,人不摧折,何言善惡」
只是如此太子,又何忍摧折......

全劇最讓人心碎的一段 紅衣碧水悼恩師 從此世間再無君子

後來總在想,蕭顧之間,太子能有什麼樣的選擇?
在拒絕舅舅的那刻,其實就已經註定了顧思林死劫難逃,太子自己也知道,所以第二封戰報傳來他立刻吐血,這個不曾出京的太子,在關鍵抉擇的時刻,為了黎民百姓,將唯一疼愛自己的親人親手送上斷頭台……所以出京時他對王翁微笑,休對離人放悲聲,他們都知道此一去,太子不可能平安歸來

但如果穿上舅舅遞出的鞋呢?
他不可避免地會成為第二個蕭睿鍳,心虛又狂傲,不安且處處生疑;顧逢恩會成為第二個顧思林,彼此猜忌防備,或者功高震主,或者枉死前線,再或者是又一次的以戰養寇,比起冤死,這樣的結局真的有比較好?

無論選哪一個,他與顧家都回不去了,既然已經做不回顧阿寶,何妨無愧蕭定權……


全劇唯一的溫暖也在酸爽中度過,權昔的神仙愛情
剛開始時,覺得文昔真的太悲慘,相見而不相識,何談真心
但二刷時,是真心為蕭定權高興有這樣的一份感情存在,權昔雖為兩人,實則共有一個靈魂,文昔對太子的感情極其純粹,兩人之間的吸引力跨越身分,跨越懷疑,跨越家仇,跨越現實所有的一切,自始至終都以靈魂彼此依偎
這個世界對蕭定權充滿惡意,他總是百口莫辯,他總是有理也說不清,但是在陸文昔這裡,他做錯了多少事,他說錯了多少話,他辜負了多少心意,只因兩人一體,只因文昔從靈魂深處懂他憐他,所有的一切也就都不必再解釋,密櫃中那一幅珍藏的畫,就足以讓陸文昔明白太子的心
當陸文昔挺身而出頂罪,告訴他兩次都在大相國寺,蕭定權在老師死後終於又一次哭得像個孩子,多淒婉的告白,她沒有問他當初在馬車中為何決絕,她沒有問他在宗正寺為何相棄,她甚至不問相認後的絕情之語,她不真正知道皇帝以老師諡號威脅太子,她也並不知道太子為了救她拋下一切尊嚴對趙后下跪,她不曾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每一個細節,她就是懂他,就是愛他,就是支持他
在蕭定權極苦的一生中,在他的所有求不得裡,陸文昔的心是他唯一的回報,一個無論他是誰,無論他做錯了什麼,都懂他的不得已,都懂他的痛苦,都願意給予義無反顧的愛與陪伴

雙寶屏風二定情

作者給權昔的定情語是「雲山蒼蒼 江水泱泱 千萬氣象 天高水長」,轉化自范仲淹讚嚴光的「雲山蒼蒼 江水泱泱 先生之風 山高水長」,既道出雙寶的遼闊胸襟,也暗指兩人不戀權位,不慕富貴的心境

兩次屏風定情的畫面,導演在鏡頭裡放進了《詩經。采薇》的最後一節遙相呼應
開篇定情: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結尾告白: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雖已物是人非,但看完結局再看片頭畫面,我總是如此期待,雙鶴真的飛鳴翱翔在山水之間
如此乾淨的靈魂,世間所不配擁有的,願在山水神佛前求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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