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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26日 星期日

【英國國家劇院現場】《伊恩·麥克連 80歲個人秀巡迴演出》- 劇場中的你和我




2018年,英國國寶級演員Sir Ian McKellen宣布將於隔年(2019)進行One Man Show演出,作為慶祝80歲大壽的方式

2019年年初,One Man Show巡演正式啟動,走遍全英國與愛爾蘭七十多個城市,八十多個大小劇院,一百多場演出,所得全數捐給當地劇院

2019年年底,由於整個One Man Show叫好又叫座,Ian決定在倫敦西區的Harold Pinter Theatre定幕演出四個多月,這場官方錄影即是在該劇院拍攝

要談這場演出,我們就必須先回頭談談Ian McKellen的演藝生涯,與英國絕大多數的成名演員一樣,Ian也是從劇場發跡,在戰後百廢待興的那段歲月裡,英國劇場還沒有真正發展成現今這般有規模有制度的產業鏈,Ian McKellen這輩的演員與導演多半是在童年時接觸過劇場,青年時期就讀名校的英語文學或表演相關科系,在大學與畢業後因著興趣與天份逐漸摸索進入劇場,也因此他們多半有著相似的特質:對莎士比亞情有獨鍾、以莎劇起家、熱愛劇場、都曾直接或間接地被英國劇場奠基巨人Lord Laurence Olivier影響過。Ian在本場表演中提及的同學Sir Derek Jacobi, Sir Trevor Nunn, 以及後來密切合作的Sir Patrick Steward, Dame Judi Dench等等,大抵都是這個養成途徑。也因此,這些成名的英國演員不約而同都十分重視劇場對年輕人的啟發,他們深知只有讓兒童與青少年有更多機會接觸劇場,才有可能挖掘出下個世代接棒的高手,Ian在八十高齡選擇辛苦地全國巡迴,並將所得全數回饋支持地方劇院,本意便是不放過任何啟發當地人的機會。

One Man Show 2019年巡演城市

回到這場演出本身,這是Ian McKellen對自己演員生涯的精彩回顧,以觀眾最熟悉的《魔戒》拉開序幕,上半場用密集的互動盡展劇場魅力,下半場滿滿的莎士比亞滿足所有莎劇迷最美好的願望,筆者在倫敦看過好幾次現場,每一次抓人上台的對話都不盡相同,每一次台下能給的反應也都不一樣,在這麼多的互動環節與臨場發揮裡,極其考驗的是表演者對於現場的掌控:如何隨機應變、如何為較沉悶的觀眾帶動氣氛、如何安撫過於興奮的觀眾、如何面對對莎士比亞太熟或太不熟的觀眾反應...... Ian McKellen在舞台上機智、幽默、詼諧,揮灑自如而又盡情炫技,同時也完成了舞台表演最重要的使命:每一個現場表演都是演員與觀眾一同完成的,因為觀眾組成的不同,沒有兩場現場表演能夠完全一樣,也沒有一個表演者能夠以不變應萬變,它們都不同,它們也都充滿了演員與現場觀眾的生命力。

以魔戒為開場

整個表演同時也是Ian McKellen寫給劇場的情書,無論看了幾遍,喜愛劇場的人都會被六歲的小Ian第一次被劇場撼動的那一段感動,就算期待已久的《小飛俠》實際上是由醜陋的鋼絲、披著鱷魚裝的奇怪大人、手電筒版Tinckerbell所組成,外加全家還必須為了趕火車離場,卻都在臨去前最後回頭那一瞥的漫天星斗裡凝成永恆,就在那一刻有個孩子對自己說

I want to be back

I will be back

I must be back

這是每一個劇場人都曾有過的瞬間,也是那個瞬間不斷催促著我們一遍又一遍回到這裡,縱使會有不完美,縱使會有很多很多的意外,但那一刻的感動永遠凌駕在現實的困境上,它讓我們忘記痛苦而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倫敦Harold Pinter Theatre外的海報

下半場是莎劇迷的天堂,Ian McKellen在劇場最出名的還是莎劇角色,2018年他宣布不再出演莎劇男主角時曾讓許多劇迷心碎 (其實在2021/2022年他又演了age blind版《哈姆雷特》),但在2019年的個人秀裡他卻把每一個名段落獨白都演了一次,從自唱雙簧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著名樓臺會片段,到《馬克白》的"Tomorrow, Tomorrow, Tomorrow",再到《Coriolanus》曖昧橫生的"Thousands welcome",中間穿插讓觀眾瘋狂大笑的《亨利五世》小紙條、《李爾王》的small Cordelia等,整體氛圍的掌握堪稱出神如畫,也是對他自己七十多年莎劇生涯的最好致敬。

整場演出以莎士比亞殘稿《Sir Thomas More》的第二幕第四景的演說作為對時代的回應,2019年正值歐美反難民與移民聲浪高漲的一年,美國為此建築美墨高牆,德國政府為了難民問題灰頭土臉,英國在排外這件事情上亦從來不落人後,Ian在終場讓觀眾扮演那些要求驅逐外來者的英國鄉民,而自己則以該演說作結,他沒有多說一個字,卻完美使用了劇場作為換位思考的方式,讓觀眾重新省思自己曾經覺得理所當然的論述。


整體來說,這是一場完美的個人秀,Sir Ian McKellen帶領觀眾進到自己的故事裡,不拘泥於框架,不囿限於結構,有時一時之間忘了講某段獨白,也就在後面找個機會過渡再補回來,隨興之所至,信手拈來,卻又讓人動容不已。他毫無壓力地享受著他的表演,觀眾也徜徉在他的享受裡,這是Ian McKellen的八十歲,這也是觀眾對年老所能有的最美好的想像。

延伸閱讀: 【2019倫敦秋季檔】Ian McKellen on Stage - 我對「年老」所能有的 最美好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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