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伊朗的死囚牢為中心,四段故事,四個主人翁,四個不同的選擇,四種不同的代價
導演與編劇的敘事手法非常冷靜,也因為冷靜,讓觀眾對這四個故事的體會更加深沉。寫得最好的是第一段,也是全片片名 - There is no evil。一個最平凡無奇的男人,領著工作單位發的糧食,接妻子下班,領薪水添購家用,接女兒下課,照顧獨居母親,幫鄰居救小貓......然後他在清晨出門上班,走進兩重門的工作單位,在綠燈亮起時按下按鈕,處決了一整排的犯人
他的平凡,在於他順從所有的規範,當丈夫的,當父親的,當兒子的,當員工的;他的邪惡,在於他順從所有的體制,包含政府與囚牢。但在這個故事的結束,觀眾卻極度的五味雜陳,我們說不出他邪惡,你要如何定義邪惡,當邪惡如此平凡時?
後面三個故事則比較理想化,也比較直白地探討了死刑的善惡難辨,順從體制所要承擔的,逃離體制所要付出的,結局似乎都不浪漫,也都無法定義對錯。
整部片一直讓我想到2019年初在英國看Maggie Smith的獨角戲《A German Life》,同樣是一顆順從的小螺絲釘,Pomsel身為納粹高級軍官的秘書,聲稱自己不知道大屠殺,不清楚集中營,也不曉得長官做了什麼,看著她如何去理解自己身處的每個時刻,如何努力追求薪資與表現,如何解讀消失的猶太朋友......她始終如此平凡,而在看完這場戲之後,會覺得到底實際上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Pomsel選擇了不知道,她就不會知道
人是很能適應環境的動物,多少年來歐洲談論納粹與轉型正義時,我們都在討論平庸之惡,在現在的時空背景裡,我們當然可以很容易地指責誰助紂為虐,誰見死不救,誰掩耳盜鈴,但在那個時代的德國人,他們怎麼分辨對錯? 誰又能幫他們定義對錯? 善惡之間的尺度,又該如何衡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學,在大環境裡,每個人也都需要生存,退讓多少,妥協多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把尺,當烈士當然很浪漫,但又有誰能質疑選擇不當烈士的人有錯?
第一段故事處理得最好的點睛之筆,是凌晨上班途中,大雨中一排紅燈轉變成綠燈,男主角呆愣在車裡無法回神...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假裝不知道。我們可以說服自己妥協以求得最好的生存,但在午夜夢迴之際,是不是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地覺得哪裡不對?
或許看完全片,最讓我不寒而慄的不是故事裡的那些人,《無邪》只是選擇把場景放在伊朗,把議題放在比較極端的處決。真正讓人害怕的其實是面對自己所有的選擇,順應過的局勢,妥協退讓過的人生,然後捫心自問,誰又真的比誰強?
平庸之惡,是人性的一部分,求生是多數人的本能,但或許,當有一天我們碰上了那樣的十字路口,看著大雨中的那一排綠燈時,我們能抓住片刻的清醒,做出不後悔的決定
2021/1/29 台灣院線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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