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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9日 星期六

【陸劇】鏢門29 – 寫在一代武學宗師殞落前…

看到29集,對這齣戲,我已經愛到骨子裡去
但是無可避免地,越看越慢,越看越慢
因為痛苦,因為不忍,因為心疼
痛苦那樣的茫然失所
不忍那些顛沛流離
心疼那個時代下每一個小人物
這幾天,已經到了光看豆瓣影評就能眼泛淚光的程度
鏢門用一個被淘汰的行業,一個無比艱困的小人物,寫一整個時代一整個民族的省思

霍霍受訪時曾說,劉安順的人生太苦了,苦到他後面幾乎無法演下去
我想看到現在我也是這樣的心情
我很想繼續看編劇還有多少話要說
但我也快無法忍受 目睹那浪潮般地時代變遷上演
不怕劇透的我,已經知道30集將是個大分水嶺
趕緊的,趁著29集還有些閒情,把從頭看到現在的心情記錄一下


開篇10集看得很慢,因為我摸不太出來這個故事想表達什麼
一個注定被淘汰的行業
一個性格正派卻沒有太多特色的男主角
寫這樣一個人的一生 能有什麼重點?
然後當辛亥年到來
然後滿清垮了 民國建立
在漫天槍砲聲中,我終於看懂了編劇眼中的悲憫

主角劉安順是鏢門的鏢師
一個守著師門規矩的鏢師
鏢門的規矩是什麼?
“鏢師出門 三分保平安,即逢人接物帶三分笑,讓三分理,飲三分酒”
“恪守三不離,即晚上睡覺武器不離身,衣不離身,車馬不離院”
“三不住為不住新開之店,不住易主之店,不住娼店”
“三硬則為官府有硬靠山,綠林有硬關係,自己有硬功夫”
這是鏢師這個行業,百年流傳下來的祖宗遺訓,乍看之下,這就是劉安順的所謂規矩

規矩兩個字,代表先人的智慧,成為後人行事的準則
規矩兩個字,貫穿了全劇
夾帶私貨就是逐出鏢門,沒有情理可講,不因人死而廢
丟鏢就是丟鏢,無論真鏢假鏢,丟了,就照規矩掛黑袋,遠走他鄉

前十集,看的是劉安順在鏢門裡守的規矩
十集之後,看的卻是劉安順在亂世中守住的規矩

滿清亡了,辮子剪了,民國開始,而亂世,卻也才剛剛開始
清末民初,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歷史課本告訴我們,中國面臨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那麼,什麼是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鏢門血淋淋地呈現了從清朝到民國,不只是改朝換代,不只是政治的變遷,更是西方世界從物質到心靈的全面劫掠
從中體西用,到全盤西化
中國知識分子面臨的是一場變與不變的掙扎
當辛亥革命贏得勝利之後,革掉的不只是滿清王室,更是千年傳統的全面崩盤
那一個時代,是一個極其茫然的時代,中國人失去核心價值,在自卑與狂傲間徘徊
軍閥割據,佔地為王,從前鏢有鏢路,匪也有匪道,到了民國,兵就是匪,而且不講信義,不講道德,不講規矩,只貪得無厭看利益

在這樣一個亂世裡,火車與飛機出現,鏢局風雨飄搖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亂世裡,考驗著兩位大鏢頭的智慧
同樣是世道艱難,劉安順悟出“行業可以變,但做人的根不能變;行業的規矩可以變,但規矩的魂不能變”
而李希平卻為了養家活口,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底限,終至犯了鏢門大忌夾帶菸草販毒

我很愛劉安順與李希平相互輝映的對手戲
兩人師出同門,一起長大,一起走鏢,最後也都各自當家
19集師兄弟妹三人在山上攤牌的那場戲裡,武俠迷一定都會想到,笑傲江湖
讀笑傲江湖,我們會問,如果岳不群這個師父別那樣喪盡天良,林平之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鏢門告訴你,不會。
三歲看到大,從開篇,劉安順為了守住規矩,一圈頭磕下去,從此浪跡天涯
而李希平,明知朋友妻不可戲,卻最終把持不住趁虛而入睡了戎戎
那麼最後師兄弟為鏢局所作的選擇,就完全不讓人意外
亂世裡,無政府狀態,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
到此觀眾終於明白,劉安順所守住的規矩,不是那些傳統的條條框框,而是單純守住了自己的良心
而李希平這個角色,妙就妙在,觀眾能同情他,甚至,能理解他
在那樣的世道裡想要妥協,他絕對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唯一一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實在是人之常情

我一直都記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那一天回家,我怒吼,這違反我所知道的一切醫療倫理!
然後長輩對我說,人人都在為五斗米折腰,不要太天真
那一刻我非常不能接受….
如果這個世界只能這樣,小時候你們為什麼要教我禮義廉恥?
各行各業都一定有那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的地帶
如果每個人在自己的領域裡都不能做到“君子不欺暗室”,那我們如何相信自己身上所穿的,嘴裡所吃的,行走坐臥的安全?
一次的妥協,很容易
但那一刻我很怕,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終,我會成為自己所不認識的人
事實上在職場的每一天,我都在問自己,我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東西可以圓滑,什麼東西一定要持守,什麼東西一定不能讓自己後悔

【鏢門】的編劇,以史詩壯闊的手法,勾勒出了亂世英雄的另一個可能
沒有救國救民,沒有俠之大者,只是單純地在所有誘惑與所有脅迫面前,守住自己的良心
劉安順只是一個鏢師,一個末代鏢師
但他用自己的錚錚鐵骨,撐起了人之所以為人所必須守住的東西
這是天底下最難也是最容易的事,就像安順那句口頭禪,萬事想來皆在我
時代的巨浪不會因為你的風骨而停下
亂世浮沉也不會因為你的堅持而少點磨難
26集,一代梟雄路宗山被大砲轟死了
30集,一代武學宗師戴海臣也被小人放冷槍射死了
屬於他們的那個時代,那個習武也樹人,凡事有理有據,有情有義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接下來安順所要面對的是一再地離別,一再地心傷,一再地挫敗

時勢變遷,要循傳統,還是要追趕潮流
這是從清末一百多年來,整個華人文化所陷入的迷惘
這一百多年,中國在文革中丟掉了倫理道德,台灣在黨國體制下放棄了禮義廉恥,我們同樣都輕視傳統、漠視規矩、標新立異、唯利是圖
但是【鏢門】的編劇,似乎從一個末代鏢師的故事裡,找到了亂世在變與不變之間的另一條道路
從現代的角度來看,劉安順的規矩沒有讓他得到任何一方面的成功,也沒有為他爭得任何一丁點的順遂
然而,人無愧於天地,算不算一種成功?
小人當道,自古皆然,就如劇中的賈克木,清朝在就做清朝的官,民國創就做民國的官,等到民國不在了,他也自信自己能把這官做下去,喔不,是做“上”去
戴海臣與路宗山被時代淘汰,但他們所留下的典範與鐵骨,卻長存在劉安順身上

劉安順成功嗎?

策馬笑西風,爾與此生何處不甚離愁
海棠秋日夢,爾與此生無處不是悲空
亂世浮生 不問行路歸途 萬事想來皆在我
合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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